在古代職場,最有名、顏值最高的女高管必須是上官婉兒。
1、出身顯貴女兒身也要稱量天下
上官婉兒生于公元664年,她的出生就是一奇。唐人韋絢的《劉賓客嘉話錄》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上官婉兒降生的前夕,她母親鄭氏做了一個奇特的夢,夢見一金甲巨人送給她一桿大秤,說:“持此稱量天下!闭級舻娜烁嬖V鄭氏:“此為吉兆,當(dāng)生貴子,而秉國權(quán)衡。”
結(jié)果后來生出的是個女孩,人皆笑此胎夢無效,唯獨(dú)鄭氏依然堅信不疑。據(jù)說有一次她刮著襁褓中的婉兒的鼻子說:“要稱量天下的就是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呀?”襁褓中的婉兒竟然咿咿呀呀地仿佛在回答“是呀”。由此鄭氏決定把這個小女子培養(yǎng)成一個真正的絕世人物。鄭氏哪里會知道,一場滅門大禍已經(jīng)來到了她和女兒身邊。
那一年是麟德元年(公元664年),唐高宗李治雖然還是皇帝,但皇后武則天已經(jīng)一手遮天了。太宗李世民因為擔(dān)心自己殺兄戮弟奪得大位的經(jīng)歷再次上演,才放棄和他一樣英明神武的兒子李恪而選擇了李治這個溫和懦弱的兒子繼承皇位。此舉卻無意中成就了那個震驚百代的武則天。
高宗李治向來體弱多病,這給了武則天把持朝政的機(jī)會,眼看武則天的勢力越來越大,他心里到底還是不舒服的,不過他只敢在親信的朝臣面前稍微流露一點(diǎn)情緒,卻不料這點(diǎn)情緒便激發(fā)了聽者的忠君熱忱。這個聽者正是婉兒的祖父上官儀。
2、家道中落祖父上官儀直諫招禍
上官儀是著名詩人,工于五言詩,在劉長卿之前他的五言詩可以說無人能敵,時人多有仿效者,號為“上官體”。他的代表作《入朝洛堤步月》,是凌晨入朝時在洛河南岸即興吟詠的,“脈脈廣川流,驅(qū)馬歷長洲。鵲飛山月曙,蟬噪野風(fēng)秋”,架構(gòu)精巧,音韻清亮,把一個志得意滿的少壯派文人的情志展示得淋漓盡致,據(jù)《隋唐嘉話》說,當(dāng)時在場的人“群公望之”“猶神仙焉”。
上官儀貞觀初年進(jìn)士及第,“對求賢策”“對用刑寬猛策”兩策頗見其治國才能,召授弘文館直學(xué)士,遷秘書郎。他常參加宮中宴會,也曾參與《晉書》的編撰工作,很受太宗李世民器重。
高宗即位,上官儀為秘書少監(jiān),任西臺侍郎,同東西臺三品也就是宰相了。按理講他的人生該是順風(fēng)順?biāo)讲角嘣频,壞就壞在他文人的臭脾氣不時發(fā)作一下。酒場上發(fā)作一下還沒有什么,他卻在聽了高宗李治的牢騷后,秉承剛直肯諫的古士人遺風(fēng),便建議高宗廢去武則天的皇后之位。
李治本來只是發(fā)發(fā)牢騷,說過也就忘了,卻太不該把上官儀的建議再說給武則天。這一來,好了,武則天一個翻手,暗地里指使后世稱為小人奸臣的許敬宗誣告上官儀參與謀反,將其判處死刑。一起死的,還有上官儀的兒子也就是婉兒的父親上官庭芝,同時籍沒其家。當(dāng)時上官婉兒才幾個月大,就隨著母親鄭氏被擄入宮中做了奴仆。雖然后來中宗李顯即位后為上官一家平反了冤獄,追封上官儀為中書令、秦州都督、楚國公、以國禮改葬,肖像列入凌煙閣,但那畢竟是后事了。
3、武皇賞花
上官才女受薦登場
當(dāng)時的上官婉兒尚不知人事,也不知道她母親是怎么熬過來的,史書無記載,想來也一定受盡了屈辱、歷盡了艱辛。也許,支撐鄭氏活下去的,就是女兒的天生異象了。
不幸中的萬幸,唐朝皇宮里有宮教博士,教宮人學(xué)習(xí)書算,還有樂舞書畫,有豐富的典籍。而鄭氏出身也是高門大戶的鄭氏家族,詩書禮儀也是修習(xí)過的,若督促女兒努力向?qū)W,長大后成為妃嬪或者宮廷女官之類的也不是沒有可能——思前想后,這是那種處境下唯一的晉升機(jī)會。
唐高宗儀鳳二年(公元677年)正月立春日,淑氣催暖,惠風(fēng)和暢。武則天忽然想到御園賞花。一聲號令,眾人前呼后擁,到了御園,原想著會有一派百花爭艷的好景致,卻因時令不到,不見想象中的那些景象,隨即下令剪裁百花以應(yīng)天后之心。然后還是按照慣例,要求百官賦詩祝賀,于是眾人在武后面前爭相賦詩屬對。
大家的吟詠雖然風(fēng)光旖旎,卻都不入武后法耳法眼。慣于察言觀色的許敬宗見武后皺眉,小心翼翼地說:“宮里有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據(jù)說天賦異稟,過目成誦,寫詩作文,下筆立成,要不……”武后一聽,立馬精神一振:“快快宣召來此!”
于是,上官婉兒登場了。
這日,她奉召到了御園。十四歲的上官婉兒,已經(jīng)悄然出落成了一朵秀雅清瑩而又風(fēng)華內(nèi)斂的花朵。
1、詩佳得恩寵 掌印隨侍武后
待上官婉兒上前見禮已畢,武后已覺清馨之氣撲面而來,不由心懷大暢,微笑著命其以景賦詩。好個上官婉兒,聽罷指令,雙目逡巡一周,立即索要筆墨紙硯,提筆即書,一首五言律詩須臾而成。宮人不敢怠慢,連忙將其上呈武后。武后接過詩箋,瀏覽一眼,不由精神大振,脫口吟誦而出:
密葉因裁吐,新花逐翦舒。攀條雖不謬,摘蕊詎知虛。春至由來發(fā),秋還未肯疏。借問桃將李,相亂欲何如。
這首詩的確是上品,不僅把紙花寫得活靈活現(xiàn),在結(jié)體、對仗、平仄運(yùn)用方面也無懈可擊。以至于到了20世紀(jì)以后,鄭振鐸先生還贊譽(yù)它“正是律詩時代的最格律矜嚴(yán)之作”。
吟詠已畢,武后鳳眼微瞇,久久看著這個立于春風(fēng)中的婷婷少女,不由得癡了。她想起了自己:當(dāng)年也是同樣的花樣年華,同樣的才華橫溢,同樣的讓萬千須眉低首斂眉!不同的只是,兩個女孩子的身份簡直是天淵之別。不過,現(xiàn)在有我武曌在,這個女孩子的宮奴問題就不是問題了。
思慮一定,武后當(dāng)即下令,免除上官婉兒的奴婢身份,讓其隨侍身邊,掌管皇后印信。從此,武則天所下的制誥,差不多就都出于上官婉兒的秀雅手筆了。
上官婉兒是否真的能夠如卜者所說稱量天下,很快也有了答案。
2 、“賦詩奪錦袍”稱量天下文士
獎勵優(yōu)秀詩人,鼓勵臣下賽詩是唐朝許多皇帝的親民舉措之一,武則天掌握朝中大權(quán)以后,這一點(diǎn)更是做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每逢朝會必有詩會。賽詩辦法更是花樣百出,或者人主命題,眾人賦詩,或者女皇賦詩,眾人奉和,又或者以抽簽形式指定某人賦詩,不一而足。
“賦詩奪錦袍”,就是武則天時代一個膾炙人口的故事,也是上官婉兒大展風(fēng)采的一個實例!短圃娂o(jì)事》卷十一《宋之問》章記載了這個故事。
有一年春天,武后游龍門,命群官賦詩,先成者賜予錦袍,由上官婉兒做評判官給予裁量。于是,大佛腳下結(jié)起彩樓,上官婉兒端坐其上,高髻簪(jì zān)花,薄紗帷帽,恍恍然天人一般。內(nèi)侍以托盤捧出一襲金錦袍,據(jù)說是宮中姿容最妙、手工最好的宮女親手縫制,金絲銀線,造型氣派,閃耀著盛世的榮光。文武百官,有的臨水吟哦,有的呆立花間,有的尚搜索枯腸,有的已奮筆疾書,一個個都鉚足了勁兒要比拼一番。
一炷香很快燃盡,左史東方虬(qiú)先聲奪人,搶先交稿,然后左顧右盼,揚(yáng)揚(yáng)自得。武后見此,立馬下詔將錦袍賜予東方虬。上官婉兒動了動,卻欲言又止。東方虬穿上錦袍,好不得意,舉首間卻見上官婉兒沖著他搖了搖頭,不禁一陣茫然。
后來,在上官婉兒的說服下,武后同意重新評判。東方虬的臉臊紅成了猴兒屁股,其他人議論紛紛。唯有兩人沉靜地安坐不動,他們是宋之問和沈佺期。高宗、武皇時代,他們一向不相上下,詩壇比肩,并稱“沈宋”。不多時,一紙飛墜,取而視之,乃沈佺期詩,詩云:
法駕乘春轉(zhuǎn),神池象漢回。雙星移舊石,孤月隱殘灰。戰(zhàn)鹢逢時去,恩魚望幸來。山花緹綺繞,堤柳幔城開。思逸橫汾唱,歡留宴鎬杯。微臣雕朽質(zhì),羞睹豫章材。
平心而論,作為應(yīng)制詩,能寫成這樣已經(jīng)很不錯了,怎么就落選了呢?不獨(dú)詩壇大腕沈佺期不服,就連百官也心存疑惑。卻聽彩樓上的上官婉兒開了口:“余下最后兩首詩,原本功力悉敵,然沈詩末句‘微臣雕朽質(zhì),羞睹豫章材’,正如強(qiáng)弩之末,辭氣已竭。宋詩則云‘不愁明月盡,自有夜珠來’,猶若大鵬振翼,陡然健舉,言已盡而氣勢未已。所以嘛……”
說話間,宮女把宋之問的詩傳了下來,眾人爭睹。詩曰:
春豫靈池會,滄波帳殿開。舟凌石鯨度,槎拂斗牛回。節(jié)晦蓂全落,春遲柳暗催。象溟看浴景,燒劫辨沉灰。鎬飲周文樂,汾歌漢武才。不愁明月盡,自有夜珠來。
果然,兩詩辭章、用典等皆相當(dāng),落句氣勢相差卻不可以道里計,上官婉兒的評判真的十分到位。一向心高氣傲的沈佺期這時候也不得不心服口服了,文武百官也都紛紛稱善,齊贊上官婉兒慧眼,足以稱量天下文士。
3、才華冠天下妙聯(lián)呈獻(xiàn)“二圣”
上官婉兒的文采風(fēng)華絕代有贊譽(yù)。被劉禹錫贊為國之棟梁的呂溫在《上官昭容書樓歌》中贊譽(yù)上官婉兒“自言才藝是天真,不服丈夫勝婦人”。
宋代許顗(yǐ)撰寫的《彥周詩話》中也有這樣的記載!疤聘咦谟撼佳,賞《雙頭牡丹詩》。上官昭容一聯(lián)云:‘勢如連璧友,情若臭蘭人!嬛匾挥⑵媾右病!贝颂帲拌怠庇骶G葉,既云雙頭牡丹,勢必綠葉相并!俺簟敝笟馕,通“嗅”,《易經(jīng)》中有“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化用到這里,隱含同心之意。連璧是實,如蘭則虛,一實一虛,有景有情,真真工整精致,典雅絕麗,形容并蒂牡丹又貼切之至。更妙的是那弦外之音,含蓄地從情感角度美飾當(dāng)時政治上的“日月同朝”,獻(xiàn)給座上“二圣”也頗為妥當(dāng),自然深合武后之心——這也是婉兒心機(jī)靈巧之處。
只是,這冠蓋天下的絕世才華,在政治斗爭的腥風(fēng)血雨中并沒有能夠拯救上官婉兒的生命。
縱觀上官婉兒這一生,強(qiáng)大的智商讓她崛起,但是最后決定她生死的卻是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