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白水江
六月走過白水江
陽光正順江升起
這個烏蒙山最小的游子
還有那片石砌成的
千年古剎
與茶馬古道一樣
一直通往蜀國的都城
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和傷痕
狹長的天空勾勒出
豪情萬丈的烏蒙漢子
云彩深處眺望的蒼鷹
披著云影虔誠的祈禱
正往水域的根底趕來
靜聽兩岸
天荒地老的梵音
獨坐在霧起的江邊
欣賞那孤單的小木舟
那些陌生的過客帶著什么起航
此刻
我做得更多的是傾聽
藏在江底的魚兒
怎么把一個夏天叫走
透過長秀舒展的你
從心靈出發(fā)我的目光
飛向九霄袒露
然后我們都這樣定義
烏蒙漢子不懼怕寒冷
亦如那烏蒙山頂盛開的朵朵蓮花
像雪山一樣圣潔
六月走過白水江
我開始獨坐靜靜地翻閱
你的長發(fā)
盤著英雄的故鄉(xiāng)
繡著古鎮(zhèn)姑娘的酒窩
凍藏著高原青稞酒
他們歌唱著家鄉(xiāng)
竟如此動聽
坐在羅炳輝紀(jì)念館
這個時刻如期而至
坐在羅炳輝將軍的心坎上
唱響生活的人群
在歌聲中開始起舞
老人帶著小孩男人牽著女人
都把腳步放得很慢
風(fēng)聲不斷被壓下去
只有欣賞他們的人
在欣賞風(fēng)的姿勢
將軍的馬匹咆哮著
好像正往生活的戰(zhàn)場
殺出重圍
也只在此刻老人們的笑
才會很清晰
彝良的天空
才會變得有味道
老房子拆了
正月的陽光從濃濃的寒意中醒來
村莊開始忙碌
拆除老房子去年年底已經(jīng)在黃歷上
點好了日子
正月十一日
早上九點動土拆梁
父親前幾天就做好準(zhǔn)備村子里家家戶戶都請人
那天微風(fēng)細(xì)雨是好日子
母親一早起來燒水煮飯等待拆房的人
陸陸續(xù)續(xù)拆房的人有十幾個
父親第一鋤頭挖起中柱的土
我們開始動起來
母親在傍邊看著臉上些許迷茫
那些曾經(jīng)的記憶一幕幕劃過
從第一個老祖人修建老房子到死去
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從土墻到石墻從石墻到磚墻
從茅草房到瓦房從瓦房到混泥土
從一盞微弱的煤油燈到電燈
已經(jīng)200余年
那些雜碎零亂又有秩序的往事
在這老房子孤獨過疼痛過幸福過
我們試圖沿著老房子的最深處
尋找老祖宗留下的東西
沒有銀元沒有煙土沒有首飾
是一窮二白
父親說那些年能填飽肚子已經(jīng)是上天的恩賜
過于奢求等于死路一條
老房子藏著200余年的過去
二零零四年正月十一日微風(fēng)細(xì)雨
被拆去梁木剩下一塊靜默的土地
我獨立在雨中好像什么東西漸漸走近
只要你輕輕一捏就會碎
父親節(jié)
對于老家扛著鋤頭
一生為土地活著的父親來說
父親節(jié)這樣的文字
不像一粒種子
無法種到土里生根
那天夜里
我用阿拉伯?dāng)?shù)字和父親說起了父親節(jié)
他只是說
他喜歡在風(fēng)中撒籽
屋檐下磨鐮
喜歡躬身勞作早出晚歸
喜歡飄滿清香的田野
喜歡四月割麥的聲音
喜歡把剛剛翻出的泥土
撒下種子培育生長
最后他說
我先抽支煙
日子
明天還得繼續(xù)過
五月 有些事物不曾回憶
有一種飛翔
讓天空騰出一對翅膀
飛回從前或者遙遠(yuǎn)
有一盞燈
讓黑夜擱淺一粒種子
種下生根或者失去水分
五月黃昏了
一根潮濕的火柴
在水草的河溝
不能點亮內(nèi)心的燈盞
如此這樣
依偎著清清的小河沉睡
五月有火
村莊在燃燒
石頭懷著一個傳說
在麥堆里露出一點笑
有一雙手如此的溫柔
正伸向天空抓住那一點藍(lán)
一個女人就要去遠(yuǎn)方
五月都市的燈火
在雨里太可愛
人間最后的角落
刺痛流水的芒
在一張沒有墨跡的紙上
躺著一堆呻吟
一個老婦人尋覓著生活
五月有些事物我們不需要想起
玫瑰開遍了村莊還有那些都市
誰也沒有識破
那些藏著痛的鋒芒
途過焚人懸棺
你看
我像不像那根繩子
正往下來回往返
上下翻滾
把先人們的骨頭
一根一根放下
任由日子把他們
風(fēng)干
然后
我的爪子一直往上爬
不留下
任何痕跡
甚至救命的草都
拔掉
經(jīng)過千年
好像聽到他們說
好了
你去吧
沒有人會知道
我們是怎么躺在這里
一直被歲月
磨平的
故鄉(xiāng)深處
故鄉(xiāng)深處，允許有一座房子，
讓綠草，樹木環(huán)繞四周，
要有一條小河輕輕地淌過門前，
還有馬蹄聲常常掛上草尖，
發(fā)出優(yōu)美的聲音。
我有足夠大的思維空間，
想象這座房子的來歷，
或者讓我的時間，衰老變成一朵
如期而至的四季花，里面裝著
早已銹蝕而限量的情話，
陽光一出，就會抖落一地。
那里，活著熱愛一切的靈魂，
他們將自己廢棄在一片葉尖上，
將會慢慢靜下來，忽略自己的生長，
然后把一些美好的事物遺忘在土地的深處
這就是我的故鄉(xiāng)，最深最深的地方，
假使你沉睡，也會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故鄉(xiāng)深處，坐著一首老歌，
在流水和花開的聲音里蔓延，
那場面一定是熱烈的，或者
藏在村頭的枯葉下，被石頭接觸后
就會露出黝黑的寂靜，正在逐漸深入，
且擁有冬眠的過程。
在那里，你可以將自己想象成一條魚，
不斷的往上游或者選擇向下，
對于山頂你可以發(fā)現(xiàn)，無法抵達(dá)，
最后帶著你走的人，一定是你的親人，
他們可以把你的骨頭，埋在最高的一棵樹上，
然后，他們也會和他們的疼痛久久地，
久久地活下來。
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
你帶著一點微笑
靠在陽光的胃里
像一朵待開的花兒
顯得有些羞澀
你怕有人偷走你的心
陽光剛剛斜射
你恰好站在那里
靜靜地?fù)肀б粓鰤?/p>
等待一個春天的醒來
或者
想把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擦亮
時光過得真快
那個時候已經(jīng)變得有味道了
你的雙手還有那雙會說話的眼睛
呈現(xiàn)深藏的美
直到有人的心暗暗被抖落
那個時候有花兒已經(jīng)盛開
還有那些搖擺的枝頭
做著和你同樣的姿勢
牽引我的那一根線
不斷擦拭奔向天空的路
七月的夜晚
這個夜晚
有人把我的生活
抬得比枕頭還要高
一顆心一下子
就被捏出了
一把汗
一把鋒利的刃正往山里飛
一把鋒利的刃
帶著性子拼命的往山里飛
像是要把幾座大山都
捅出個窟窿來
你看
天空是不是又矮了三分
有人把塵土吸進(jìn)肺里
一直熬到午夜時分
才覺得有一顆釘子把自己
釘?shù)煤芴?/p>
沒過多久
那個外出打工的人
始終落葉歸根像一把會飛的刃
再一次接近死亡把一棵樹砍倒
做成了棺木
其實他再走一步
這個夏天就會笑了
被刺得遍體鱗傷的夜也會咳嗽幾聲
砍倒的樹就會做成梁木
在房頂上任憑風(fēng)兒吹著
已經(jīng)沒有了多余的時間
這把鋒利的刃就要插進(jìn)土里
把某個人的心刺碎
